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工,是不是都打算扣工分了!”

眾人一看大隊長來了,便三三兩兩地散開了。

杜昕月和吳巧雲也準備離開,就在這時那個背對著她們的荊懷文站起來,他回過頭的一剎那,杜昕月看到了他的臉。

頓時,她楞怔在那裏。

吳巧雲不知叫了她多少遍她才反應過來,再看過去時,荊懷文和他的行李都已經不在那裏了,應該是宋金武帶著兩個新來的知青去住處去了。

整整一天杜昕月都神不守舍,她的腦海裏不斷地出現荊懷文的面孔,那面孔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。

是他,沒錯就是他,他就是前世那個資助她上大學的男人。

前世杜昕陽在孤兒院長大,高中畢業後她考上了財經大學,從上大學的那一天起,她每個月都會收到一個存單,她從孤兒院院長那裏得知,這些錢是一個愛心人士資助她的。

她在院長那裏看到了那個人的照片,知道他叫荊懷文。

那是一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年輕男人,英俊、儒雅,高傲又霸氣。杜昕陽覺得他是她在這個世上見過的最有魅力的男人。

她發誓,一定要找到他,以身相許成為他的妻子。

然而大學畢業後,當她坐上火車去找他的時候,卻撲了個空。他就像人間蒸發一樣,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。她苦苦尋找他一年多,竟一點兒消息都沒有。

她懊悔極了,懊悔自己不該這麽遲才來找他。然而一切都晚了。

後來的很多年,她都是一邊工作一邊找他,一邊做生意一邊找他,這期間,她不知道拒絕了多少男生的示愛。

這樣的等待,一直到她生命的盡頭……

想不到重活一世,竟有機會與他在這裏重逢,怎能不讓杜昕月感慨和激動?

天意如此,讓她有機會彌補前世的遺憾。

她發誓這一世一定留住荊懷文,留他在身邊,讓他知道她有多愛他!

收工後回家的路上,杜昕月看到王生站在遠處沖她招手,她連忙跑過去。

王生今天去家裏給姥姥診過病,她以為他要跟自己說姥姥的情況,所以見面就問他姥姥怎麽樣了,王生說她姥姥的病還算是穩定,只要郭福三、四天內能將藥拿回來,就不會有問題。

杜昕月放下心來,她每天都在心裏計算著時日,不出意外,舅舅後天就能回來。

“我叫你還有一件事。”王生說,“我有個老主顧想買你的參,他答應給你八十塊錢,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賣。”

“八十塊錢,這麽多!”杜昕月驚嘆。

八十塊錢要是在前世根本不算什麽,可是在這個年代,這可是一筆大錢呢。

不說別的,一個滿工一天才一塊錢,也就是說一個壯勞力,天天卯足了勁兒的幹活,三個月才能掙到九十塊錢,這還得忽略除去參加運動和天氣原因不能上工的情況。另外工分核算那麽嚴格,又有幾個人能天天得滿工呢?

王生被杜昕月的表現逗笑了,說:“咋,你還怕錢多燒手啊?”

“哪有,我只是覺得我的參可能不值那麽多錢。”

“值,當然值!就這我還怕給你賣少了呢。是這樣,要買你參的人現在就在我家裏,昕月你要不要去跟他再議議價?”

杜昕月點點頭,說:“好,我這就回去把參取來。”

“好,我就在這裏等你。”

“昕月等等,”王生突然叫住著急往前回走的杜昕月,“還有件事,就是這個主顧不想我們對外聲張他要買參的事,希望我們為他保密。”

“好說,正好我也不想別人知道我找到野山參了。”杜昕月笑著說完便往姥姥的方向跑去。

17知青點

王生家的客廳裏,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的中年男人正在焦急地踱著步子。他身著藏藍色中山裝,頭上戴著一頂同樣顏色的解放帽。

看到王生走進來,他連忙走上前。但當他看到杜昕月的時候,又停滯了腳步,似乎是對到來的陌生人警惕起來。

經王生一番介紹,他知道杜昕月是野山參的所有人,才放下戒心。

王生只介紹對方姓高,讓杜昕月叫他高叔,至於姓名,兩個人都未提及。

杜昕月將包著野山參的圍巾放在桌子上,打開,老高忙湊過來,對著野山參仔細品鑒起來。杜昕月從他微微點頭的表情中看出,他對自己的參非常滿意。

末了,老高湊到王生耳邊說了句什麽。

王生就笑了,說:“我把人都給你帶來了,你有什麽問題直接問她不就行了。”

於是老高幹咽了口唾沫,問杜昕月:“妹子,你確定你挖這顆參的時候沒有被別人發現嗎?”

“除了吳巧雲沒有別人。”杜昕月回答。

“吳巧雲是誰?”

“和她一樣,也是個知青女娃,我可以擔保她不會亂說。”王生在一旁說。

“這樣啊……”那個人似乎陷入了沈思,他大概在想如果買了這顆參會不會有危險,但最終得到這顆參的願望占了上風,他問杜昕月,“我給你的價錢可以嗎,如果可以咱們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吧。”

“行。”杜昕月猜到這個人不願在這裏耽擱,便也不拖泥帶水,直接同意了價格。

果然交易完成,那個人便帶著參匆忙離開了。

杜昕月從剛才收入的八十塊錢中拿出二十塊交給王生,她說這其中十塊是王生給她的訂金,另外十塊中有王生之前借給她的六塊五毛錢,還有三塊五是老太太最近看病的錢。

杜昕月的帳算得清楚明白,讓王生打心眼兒裏佩服。他收下錢,告訴杜昕月今後有什麽事就來找他,他能幫的一定會幫。

“對了昕月,咱們這裏的林子深,走進去深了容易迷路,你以後要小心。”王生叮囑她。

“我知道了,謝謝王大夫。”

從王生家裏出來,杜昕月直接去了知青點。野山參也有吳巧雲的份兒,這個錢她不能獨吞。

知青點在大隊部後面,是一排有四間房的泥瓦房。右邊的兩間住著女知青,左邊的兩間住著男知青。

看到知青點的泥瓦房,杜昕月的心不由的一縮,原來是原主姐姐留在她記憶中的一些事情湧了出來。

記憶中,原主杜昕月最初其實也是被安排跟女知青們一起住的,但女知青中有事兒多的人就提出反對,說杜昕月憑什麽跟她們一起住,按她的年紀能算是知青嗎?再說了,有知青下鄉到自己姥姥家和舅舅家住的村子的嗎?

“切,已經占了大便宜,還想占更大的便宜,不要臉!”她們一邊罵一邊將她的被褥從知青點的房間裏扔出來。

其中一個叫李亞男的女知青走過來,擡腳朝正蹲下拾行李的杜昕月的脊背狠踹過去,杜昕月跌倒在地。

“從這裏滾出去,別再到這裏來,否則我讓你好看!”招娣兇巴巴地說。

面對霸道女知青們的刁難,原主杜昕月只能忍氣吞聲,抱著行李,頂著舅母苗艷翠的白眼兒住到了舅舅家。從那以後,原主再也沒到知青點過,和吳巧雲見面也總是吳巧雲去找她。

想到這裏,杜昕月不由自主地蹙緊了眉頭。想姐姐真是可憐,小小年紀,不僅遭受著舅母一家的虐待,還被同來的女知青們欺負。

“呦,這是誰啊?是不是走錯地方了?”一個十六、七歲的女知青一邊系褲腰帶一邊從屋後走出來,她斜睨著杜昕月陰陽怪氣。

屋後是茅房,她應該是剛方便過,方便之後就這樣大咧咧地系褲腰帶,也不怕被旁邊的男知青看到尷尬。

杜昕月認出,這個女知青叫招娣,平時跟李亞男好的跟一個人似的。

“我來找吳巧雲。”

“吳巧雲不在,你可以走了。”招娣伸了個懶腰,愛理不理地說。

“收工後我親眼看到她回來的,怎麽會不在?”杜昕月不願跟她啰嗦下去,擡腳就往其中的一間屋子走去。

不想招娣一下來了精神,她上前一步,張開兩只胳膊擋住杜昕月的去路:“杜昕月,你別不識好歹,我不讓你進是為你好,你忘了李亞男是怎麽跟你說的了?”

“你不必這麽好意,我只是來找人的。”杜昕月說著推開她的胳膊往裏走。

招娣哪兒會讓她就這樣進去,她當即用兩只粗胳膊對杜昕月推搡起來。杜昕月的身材整個比招娣小了一圈兒還多,不用說她也不是招娣的對手,招娣只揮了幾下手,她被推了好幾個趔趄。

“李亞男!”杜昕月突然朝招娣身後喊去。

趁著招娣回頭的功夫,她一貓腰從她胳膊下鉆了過去,幾步跳進了屋子。

“昕月,你怎麽來了?”看到杜昕月,吳巧雲顯得異常興奮。

“我來找你有點事兒,走,我們到外面說去。”

“好呀。”

兩個女孩子從屋裏出來的時候,她們的組長段衛紅正和幾個女知青在院子裏晾衣服。段衛紅熱情地跟杜昕月打招呼,這讓站在門口的招娣沒機會對杜昕月報覆。她黑著臉站在門口,嘴巴憤憤地蠕動著,似乎是在咒罵著什麽。

杜昕月只當沒看見,跟段衛紅說過話便拉著吳巧雲走出去。

“昕月,剛才她是不是難為你了?”吳巧雲不無擔憂地問。

“沒有。”

“沒有?那就好。幸好今天李亞男不在。”吳巧雲念叨著。

“她們和咱們一樣都是人,有什麽好怕的?”杜昕月無所謂地笑了笑,似乎想起什麽,她說,“巧雲,以後她們要是欺負你,你一定要告訴我。”

吳巧雲拉著她的手看了一會兒,說:“昕月,我覺得自從那件事之後,你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。”

自然是變了,但是這其中的緣由杜昕月卻不想跟吳巧雲說,因為說了她也不會信。

18村裏的代銷點

杜昕月將賣野山參的事告訴吳巧雲,吳巧雲聽說杜昕月賣了八十塊錢,也激動不已,她比誰都清楚杜昕月現在是多麽需要錢。

杜昕月拿出四十元錢塞到吳巧雲手中,說野山參是她們兩個人發現的,一人一半。

吳巧雲不肯收,她說自己不缺錢花,讓杜昕月留著錢給她姥姥看病。

“你要是不收下,我就不跟你做好朋友了。”杜昕月故意撅起嘴巴。

吳巧雲想了想,從四十塊錢中拿了二十塊收下,剩下的又還給了杜昕月。她說她知道杜昕月用錢的地方多,而她暫時也不需要什麽錢,夠花的就行了。

“巧雲,將來我們一定會賺很多很多的錢。”杜昕月說。

“等我們回城後有了工作,就可以賺很多的錢了。”吳巧雲說。

杜昕月沒有再說下去,她說的有很多的錢,可不是回城招工去掙那點兒死工資。

但是她也知道,對這裏的知青來說,能夠被招工回城可是最好的出路了。大家都盼星星盼月亮等著這一天呢。

手裏有了錢,想到的自然是先解決一下嘴饞的問題。吳巧雲跟杜昕月提議一起去代銷點買好吃的。杜昕月欣然同意,她也正想給奶奶和小姨買點兒好吃的呢,大家都好久看到油水了。

代銷點在大隊部的東邊,步行兩分鐘就到了。

吳巧雲給自己買了一盒雪花膏、一把粉色的梳子,另外還有一包爐馃和半斤花生糖,這些東西都是她平時眼饞的不得了卻不舍得也沒錢買的。

杜昕月也買了一盒雪花膏,不過不是她自己用,而是給她小姨的,另外她還買了一斤蛋糕,兩袋奶粉和一些水果糖,這些都是給她姥姥買的。

她本想再買些面和油的,但買這些東西需要憑糧票和油票,她沒有,只能作罷。

兩個小姑娘從代銷點買了東西高高興興地往外走,一出門,看到招娣攔在大門口,在她身後,站著李亞男。

不用說,一定是招娣將杜昕月到過知青點的事告訴了李亞男,然後又帶著李亞男追到這裏來的。

“聽說有人不聽我的話,去了知青點?”李亞男咬著一根草棍,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。

“不關昕月的事,是我讓她去找我的。”吳巧雲站出來幫昕月擋刀。

李亞男狠瞪一眼吳巧雲:“吳巧雲,這事兒跟你沒關系,識相的趕緊滾,要不然連你一起收拾!”

聽李亞男這麽一說,招娣便來拉吳巧雲的胳膊:“我男姐說話你沒聽到嗎,趕緊走!”

“你別拉我!”吳巧雲用力掙脫她。

“你們說的沒錯,今天的事跟巧雲沒關系。”杜昕月對吳巧雲使了個眼色,“巧雲你回去吧,我自己能解決。”

吳巧雲也是個機靈人,她知道自己留在這裏也幫不上杜昕月,倒不如趕緊回去找人來解圍。於是她咬咬牙轉頭往回跑去。

李亞男陰著臉向杜昕月走過來,杜昕月不禁後退一小步,她知道李亞男欺負人慣用的手法就是薅對方的脖領子,她得想辦法破解這一招。

就在李亞男的手伸過來的一瞬間,杜昕月身子一歪,順手拉住對方的衣服猛擡大腿,“撲哧”一下懟到她的小腹上。

這一招跟她對付孫德勝的招數差不多,只不過孫德勝有命根子,而李亞男沒有。但對她小腹攻擊的疼痛指數卻不亞於前者。

李亞男疼得一聲尖叫。

“男姐,你沒事吧?”招娣撲過去。

“別管我,給我抓住杜昕月,別、別讓她跑了!”李亞男捂著肚子手指著杜昕月的方向。

其實杜昕月根本就沒有跑,她正抱著胳膊站在那裏,欣賞著李亞男遭罪的模樣。

“杜昕月你個,你敢踢我姐,看我不恁死你!”招娣張牙舞爪地朝杜昕月撲過來。

杜昕月眼前一黑,剛才在知青點她是在招娣未防備的情況下實施的襲擊,這一次同樣的方法恐怕不會奏效了。

算賬的話也不再這一時,實在不行就只有一招,那就是跑。

“住手!”還沒等杜昕月邁開步子開溜,只聽到一個洪亮的男聲傳來。

招娣停下手,幾個女孩一起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。

原來是李東升和荊懷文並肩走過來,他們來代銷點買東西,正看到招娣欺負杜昕月的這一幕。

荊懷文看不下去,大聲制止了招娣。

“我當是誰呢,原來是新來的知青,”看到他們,招娣笑了,繼而向他們揮揮手,“這裏沒你們的事兒啊,該幹嘛幹嘛去。”

荊懷文一身正氣:“以大欺小,算什麽能耐?!”

“懷文——”杜昕月癡癡地望著近在咫尺的荊懷文,眼裏不覺間竟溢滿淚水。

“你看你個大塊頭,把人家小妹妹都弄哭了!”李東升指責招娣。

不想這句話徹底惹怒了招娣,她的確五大三粗的不像個姑娘家,但她最討厭的也是別人那她的大塊頭說事兒。

“你才大塊頭呢,你全家都是大塊頭!我就欺負她了,怎麽地吧!”招娣說著突然向杜昕月甩出一巴掌。

杜昕月的註意力全都被荊懷文吸引過去,完全沒看到招娣向她打過來,等看到時候已經躲不過了。

招娣的肉掌帶著一陣風呼嘯而來,杜昕月下意識地將兩眼一閉。

但是等了一會兒,那巴掌確沒有碰到她的臉。睜開眼,她看到招娣的手腕被一只大手生生地擒在半空中。

攔住招娣的人正是荊懷文。

“哎呦,哎呦呦,好痛,撒開,你撒開……”招娣扭曲著臉一副痛苦相。

“跟她道歉!”荊懷文聲色俱厲。

“給她道歉,憑什麽呀,哎呦呦……”

李東升抱著胳膊幸災樂禍:“招娣,我勸你還是趕緊道歉吧,懷文可是輕易不出手,落在他手裏算你倒黴。”

“荊懷文,你敢這麽對我!男姐,男姐救我!”招娣向李亞男求救。

按說這邊這麽熱鬧,李亞男早就該出手了,可今天卻很奇怪,即便是看著好姐妹愛欺負,她也一直按兵不動。

原來,此時的李亞男也在犯花癡。

19算工分

荊懷文身上散發著一種別的男青年所沒有的氣質,這種氣質對所有青春期的女孩子都有著難以抗拒的吸引力。李亞男也不例外,打她看到荊懷文的第一眼,就立刻被他獨特的氣質深深地吸引了。

她一直在找機會跟他進一步接觸。

“荊懷文,我們見過面的,我叫李亞男。”李亞男微笑著走過來,向荊懷文伸出一只手,荊懷文瞥了一眼她的手,沒有理睬。

李東升趁機過來握起李亞男的手:“幸會幸會,我叫李東升。”

“我知道你叫李東升。”李亞男蹙了蹙眉頭,將手迅速縮回來,繼而又目光奕奕地望著荊懷文,“荊懷文,我讓她道歉,你能放開她嗎?”

“可以。”

李亞男為荊懷文的這兩個字激動不已,這可是荊懷文跟她說的第一句話。

盡管很不情願,招娣還是按照李亞男的授意從嗓子眼兒裏跟杜昕月哼了一句“對不起”。之後憋了一肚子氣的她也沒臉待下去,轉身甩開膀子回知青點去了。

李亞男因為要趕著去開什麽會,跟荊懷文他們寒暄幾句也離開了,代銷點前只剩下杜昕月和兩個男知青。

荊懷文問她是否有事,杜昕月含淚搖搖頭。

“怎麽又哭了?”荊懷文眉頭微微蹙了一下,他拿出手帕輕輕為她擦去眼角的淚水。

杜昕月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緒,撲上去抱著荊懷文的腰際痛哭起來:“荊懷文,我終於找到你了,你知道這些年我找你找的好苦?”

李東升都看呆了:“哇,這是什麽情況?”

荊懷文也大吃一驚:“你、你認錯人了,我並未見過你。”

他慌忙將她推開,又尷尬地倒退了幾步。這個年代,男女之間哪敢這樣摟摟抱抱。

“我們的確沒有見過面,可是我們一直都是認識的呀!”此時的杜昕月已經滿臉淚痕,面對刻骨銘心的故舊,她已經忘記自己是死而覆生的人。

“杜昕月,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,他認識的人我都認識,我敢打包票,我真的不認識你。”李東升上前為荊懷文打證言。

李東升的話讓杜昕月醒悟過來。她拉著荊懷文胳膊的手慢慢松開了。

淚眼朦朧地望著荊懷文走進代銷點,她感覺心一下子又空了。是啊,他現在還是個學生,還沒有能力去資助別人,即便有能力,他資助的人也不會是她杜昕月。

杜昕月告訴自己,沒有曾經,一切都要從零開始。

杜昕月把從代銷點買來的東西帶回家,分給她小姨和姥姥。

兩個人都很驚訝,她們問她哪兒來的錢買這些?杜昕月覺得小姨和姥姥是可以信任的人,便將自己和吳巧雲一起發現野山參的事告訴了她們。她還把賣參剩下的幾十元錢拿出來交給郭秀秀,現在郭秀秀回來了,自然要當家。

郭秀秀很過意不去,她說她回來給家裏添了負擔,還什麽都掙不來,還不如一個孩子。

杜昕月便安慰她,說:“小姨,你這是哪裏的話,什麽負擔不負擔的,咱們都是一家人,你回來了我和姥姥高興還來不及呢。再說了,你回來幫我照顧姥姥,我才有時間出去上工,才會找到野山參,所以這賣參的錢也有你的一份兒。”

杜昕月小大人般的話語讓老太太和郭秀秀感動不已,在老太太的說服下,郭秀秀也不再推脫,她發誓一定要把這個家當好。

兩天後,郭福從城裏回來了,藥也買回來了。伺候姥姥將藥吃下去,杜昕月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。

這天下午收工後,大家聚在一起等著隊裏給每個人算工分。

等算到郭福的時候,苗艷翠扒開人群沖了進來,她先是詢問大隊會計郭富這個月有多少工分,會計告訴她一個數兒,她扒拉著手指頭算了一會兒,說不對,少了兩個工,一共是二十分。

會計說賬都在這裏記著呢,怎麽可能少呢?

苗艷翠不服氣,拿過賬本一天天看過去,很快便找到了原因。

原來是少在郭福進城去給母親買藥的那幾天。那幾天一直都是杜昕月幫著郭福上工的,杜昕月上的工也都算到了郭福的頭上,但是由於杜昕月年紀小,幹一天活也不能按一個工算,只能算半個。

多虧宋金武大隊長又幫著杜昕月每天爭取來一分,這樣杜昕月每天上工就是六分,郭福一共走了五天,她每天比成年男人少掙四分,五天正好是二十分。

賬算明白了,不是隊裏出的錯,宋金武招呼著大家夥繼續往下進行。

郭福拉苗艷翠準備回家,她說事兒還沒掰扯清楚呢,不能走。

郭福不知道她還要怎麽掰扯,就站在那裏等她。

輪到給杜昕月算工分,宋金武依然給她了她這個年紀段人的最高分,六分。

“等等,把這六分算到郭福頭上。”苗艷翠叫住正要給杜昕月記工分的會計說。

“你男人都回來了,幹啥還要昕月的工分?”會計早就看不慣郭福夫婦讓杜昕月幫郭福掙工分的行為了,分辨道。

“不光是今天的工分,她以後四天的工分都得記到郭福頭上,因為她還欠俺家二十個工分。”苗艷翠嚷道。

苗艷翠的話在立刻在群眾中引起一片嘩然,有人說苗艷翠你也太過分了,竟然讓個孩子幫你家老爺們掙工分;有人說苗艷翠,你的心比那地主老財還黑啊;有人說苗艷翠,四六是二十四,二十個工分你要人家四天二十四個,你還要利息咋的……

“翠兒,算了吧。”郭福看到眾人都在指點他們,便難為情扯扯苗艷翠的衣襟。

“算什麽算?又不是我逼她給你掙工分的,那是她自願的!”苗艷翠越說越來勁兒,她跳到場子中間,比比劃劃地說,“大家夥都在這呢,杜昕月也在這,你們問問她,我逼著她了嗎?”

“苗艷翠,反了你了!”不等杜昕月說話,宋金武一拍桌子站起來。

苗艷翠一怔,宋金武在村子裏算是權威人物,她不敢太得罪他。

“那個,宋大隊長,你吹胡子瞪眼的幹啥,我哪兒說錯了嗎?”

20賣草藥

宋金武話題一轉,他說:“苗艷翠,我聽說昕月現在不住你家了,而是跟她姥一起住了?”

苗艷翠支支吾吾:“沒、沒有呀,她只是過去……”

“我是搬去我姥那裏了,她生病了我要照顧她。”杜昕月說。

宋金武沖杜昕月微微笑了一下,又轉向苗艷翠:“苗艷翠,這個月隊裏補助昕月的糧票、油票還有五塊錢,是你領走的吧?既然昕月都不在你家住了,你拿出還給她吧。”

聽宋金武這麽一說,大夥兒也鬧哄起來,吵著讓苗艷翠還錢還東西。

苗艷翠當即就慫了。二十個工分撐死就是兩塊錢,不說那些糧票、油票,單說那五塊錢也比這兩塊多呀。

“這是我們家的事,我和郭福過後會處理,不用你們操心。”苗艷翠說完便拉著郭福灰溜溜地離開了。

事後,杜昕月找到宋金武,對他幫她說話表示感激。

宋金武說不算啥,都是他這個做隊長的該做的。宋金武還說苗艷翠欺負她大家夥都看著,很多人心裏都氣不過呢。

“苗艷翠越來越不像話,要不是有孫長貴那邊一直保著她……算了,不說這個了。”宋金武揮揮手,他將下面的話咽回去,轉而又問了杜昕月一些她姥姥的情況。

“這些天難為你了,一邊要照顧你姥,一邊還要給郭福兩口子掙工分。”宋金武嘆口氣說。

杜昕月恰好要跟宋金武提起小姨落戶口的事,便就著他的話,說還好有小姨在,幫著照顧著姥姥,要不然她也不可能出來掙工分。

“郭秀秀回來了?怎麽一直也沒聽你們說?”宋金武問。

宋金武和郭秀秀打小一起長大,後來又一起上學,還坐同桌。宋金武一直對郭秀秀都很照顧。

杜昕月將郭秀秀現在的情況大致跟宋金武說了一遍,包括她回來後,苗艷翠母女對她的那些勢力眼行為。

“要說我小姨的命也夠苦的,她男人死了,現在又無依無靠,回來投奔娘家吧,還得看著苗艷翠的臉色。我小姨其實挺能幹的,如果她能養活自己,情況可能就不一樣了。”杜昕月說。

“我可以在大隊食堂給她先安排個活兒。”宋金武說,這個權力他還是有的。

“那敢情好,只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啊。”

讓郭秀秀去大隊食堂工作,宋金武的意願是好的,但杜昕月心裏清楚,讓一個沒有本村戶口的黑戶來賺大家夥的工分,遲早會引起同村人的不滿。到時候不僅小姨會受到排擠,還會連累到宋金武。

宋金武似乎揣摩到了她的意思,說:“如果秀秀不打算回去了,那就把戶口遷回來,這樣倒也省事了。只要回原籍開個介紹信,落戶的事兒包在我身上。”

“我要是這樣想,不過這家事可能有點兒麻煩。”杜昕月說著從口袋裏掏出郭秀秀的介紹信,遞給宋金武。

宋金武接過去,展開放在眼前看了起來,他的眉頭漸漸擰成一個疙瘩。

介紹信上的內容讓宋金武既吃驚又氣憤,他一只大手用力地拍在桌子上:“人給他們恁死也就算了,現在還讓人家老婆背黑鍋,這還讓不讓人活了!”

“噓,金武叔,可不敢這麽大聲。”杜昕月連忙跑到門外四下瞅了瞅,發現沒人才放心地回來,將房門合上。

不是她太過小心,只是她太知道這件事的利害了。

她見宋金武是站在她和小姨一邊的,便跟宋金武說,現在小姨的這封介紹信只有她和他兩個人看到過。

宋金武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,他劃了一根火柴將那張介紹信點燃,直到看著它燃成灰燼。

“昕月,這張介紹信咱就權當沒有過,你和秀秀今後也不要對任何人提起。”宋金武叮囑道。

“那落戶的事呢?”

宋金武一拍胸脯:“我來辦!”

“金武叔,我和小姨該怎麽感謝你才好?”

“我和秀秀從小一起長大,一直親如兄妹,就當是我這個當哥哥的為妹子做點事情吧。”

然後,宋金武又想起了什麽,他說以後肯定有人會問郭秀秀男人的情況,得給他重新編一個死法才行。比如她男人失足落水溺亡啥的。

其實關於這一點,杜昕月也想到了。畢竟郭秀秀之前住的地方跟這裏離著十萬八千裏,而且現在的消息又不像前世那樣靈通,只要他們矢口不提小姨夫遭遇迫害的事,就不會有人知道。

兩個人又就郭秀秀的事商議了一番,杜昕月也再次對宋金武表示了感激,便從他家裏走出來。

這幾天宋金武去縣裏開會,組織生產勞動的事交給了副隊長魏三喜。

魏三喜是個陰奉陽違的主,不但組織生產勞動不積極,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找各種原因不上工。

所以大家夥的上工情況也越來越差,即便是都來到了地裏,也只是為了靠時間賺工分,休息的時間總是比勞動的時間多。

杜昕月得空又去姥姥家菜窖的寶箱裏翻了一通,這一次她找到兩樣有趣的東西,一個老式指南針和一把洋式麻醉槍。可能以後會用得著它們,她這樣想。

上工休息的時候,她便拉著吳巧雲去山裏轉悠。

吳巧雲問她去山裏幹啥,她說找寶貝,吳巧雲就笑她說她凈做白日夢。

她們上次能找到那顆野山參實在是運氣使然,但幸運的事哪能那麽常有呢?

杜昕月只笑不說話,她當然知道野山參不可能遍地都有,她要找的寶貝包括野山參,但不僅限於此。她要找的是山裏的其它寶貝。

杜昕月早就發現,這裏山高林子深,由於少有人進入,山林都是保持著最原始的自然狀態。

從上次在山裏找到野山參開始,她便知道這山裏肯定還有不少好東西。只要把這些東西收集到,就可以用其換錢了。

“昕月,咱們別往裏走了,容易迷路的。”吳巧雲看杜昕月還要往林子深處走,便拉住她說。

“沒事,我認識路。”杜昕月說。

“可是山裏有熊瞎子呢!”

21幫荊懷文解圍

熊瞎子是當地人對黑熊的叫法,這裏的黑熊體型龐大,行動迅速,非常容易夠攻擊人。

之前就有過知青為了掏鳥蛋誤入林子深處,好幾天都沒回來,後來村裏人合夥進去找他,最後只發現了他傷痕累累的殘肢。據說是迷路了遇到了熊瞎子被咬死的,後來又被別的野獸啃食了。

除此之外,村裏不時會傳出有人在山裏被熊瞎子咬死的消息。

於是,無論是村裏人還是知青,都對山林深處有一種特別的恐懼。

吳巧雲自然也知道這些,所以她不敢進山,也提醒杜昕月不讓她往深裏去。

“不怕,我能對付那些熊瞎子。”杜昕月笑著說。

“你能對付熊瞎子?”吳巧雲不信,但看她又不像在開玩笑,便半信半疑。

“走吧,你只要肯信我就行了。”杜昕月不想讓吳巧雲看到自己身上藏著的寶貝,因為那是從姥姥家菜窖的寶箱裏拿出來的。她答應過姥姥,菜窖裏的秘密誰都不告訴。

杜昕月拉著吳巧雲繼續往林子深處走,一邊走,杜昕月一邊四處尋找著。

吳巧雲也學著她的樣子四處看著,但卻不知道應該自己的目標是什麽。

終於,杜昕月停下來,她快步向不遠處的一棵參天松樹跑去。在那顆松樹的樹幹上,長著一簇像蘑菇一樣的東西。

“這是什麽蘑菇?”吳巧雲問她。

“是靈芝。”

“靈芝是什麽東西?”

“可以入藥的,跟人參差不多。”杜昕月說著將靈芝小心翼翼地從樹幹采摘下來。

“跟人參一樣貴嗎?”

“不值那麽多錢,但四塊五塊的應該可以賣到的。”

“那也不錯了,比咱們上工強得多呢!”聽說靈芝也值錢,吳巧雲高興起來,她說,“昕月,你怎麽知道的這麽多?”

“哦,是王大夫跟我說的。”

“王大夫還跟你說什麽可以入藥,我也去找。”

杜昕月便將在林子裏可能找到的能入藥的東西一一說給吳巧雲聽,當然,這些並不是從王生那裏聽說的,而是她根據自己前世的經驗得來的。前世的她參與過草藥經營,對草藥有所了解。

然後,兩個人便開始在林子裏尋找起來。

在林子裏,人參、靈芝這樣的名貴藥材不容易找到,但像水晶蘭、大黃、五味子、刺五加這樣的藥材還是很容易找的。不一會兒,兩個人各自的口袋便滿滿的了。

等出了林子,她們像之前一樣,先找個地方把采來的藥材都藏起來,等收工後再過來取了帶回去。

兩個人將采來的藥材拿到王生那裏,王生一一仔細地看過,說他好久沒看到品質這麽好的草藥了,尤其是那株靈芝,品相真是不錯。就是草藥的數量有點兒少呢。

“只要你肯收,我們以後就多采些。”杜昕月和吳巧雲互望一眼說。

“你們采多少都送到我這裏來,放心,我給你們的肯定是市面上的最高價。”王生說完走進裏間,不一會兒手裏捏著幾張票子走出來。

他將錢分成兩份,分別給了杜昕月和吳巧雲,這是他根本兩個人拿來的藥材的等級和數量進行的分配。

因為有靈芝,杜昕月收入的多一些,有八塊五毛錢,吳巧雲的少一些,也有四塊一。

杜昕月從自己的錢裏拿出兩塊二塞給吳巧雲,之前她跟她說好兩個人一起采藥,所得收入一人一半。

臨走的時候,王生還是將杜昕月交到一旁,叮囑她千萬不要去林子深處,那裏太危險。

杜昕月點頭應承,說自己會註意的。

她又想起了什麽,問王生可不可以跟買參的那個高叔約一下,她有點事找他。

王生說當然可以,因為他也正好要找他談寫草藥生意。

拿著賣草藥掙來的錢,兩個女孩子無比開心。吳巧雲說這些錢可比工分好賺多了,她提議明天不去上工了,去山裏采草藥去。

杜昕月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們采草藥的事,那樣的話會生出很多麻煩,因為總有一些好事者願意往別人頭上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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